他们长得大吗

我们身边有这样一些孩子：自小家里溺爱，要什么给什么，想什么有什么，说到活儿则是什么也不干。仿佛家中的名贵宠物。
这样的孩子容易产生很多缺点，自私狭隘、娇纵任性、唯我独尊等等。小时看不出多大毛病，年纪越大问题就暴露得越多：高考找不到考室，回家找父母；生活不能自理，带保姆上大学；心理素质极差，稍有不顺或失意便了结生命……我们隔三岔五就能从媒体上看到此类可惜又可笑的报道。因为写这篇文章，我仔细回想了一下，结果发现本县近几年就有两个因承受不了压力而自杀身亡的孩子。一位是刚从北师大毕业的高材生。他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班上的佼佼者，一帆风顺春风得意，没想到由于自己性格内向不擅言辞不能找到满意的工作，服毒自杀；另一位正读高中，一个静悄悄的夜里他跳楼身亡，遗书上说他身体太差总是生病，别人都健健康康的，自己却一年四季抱着药罐子。他说他太痛苦了，上天太不公平。
对于这些孩子我怀着深深的忧虑。他们长得大吗？如果能，要等到什么时候？作为家长，应该如何对待他们？
我不由得想到了从前我小的时候。
父亲是村里的教书先生，比较有文化。尽管家里穷，母亲一双手要经营两亩多地很辛苦，父亲仍旧坚持他的教子之道：读书就读书，不读书了再劳动。他和母亲从不让我跟妹妹干活，哪怕是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。即使是大人们起五更睡半夜的农忙时节，也至多叫我们烧烧火、做做饭，仅此而已。他是怕干活耽误了我们宝贵的学习时间，影响我们学习。
这种做法在乡里简直是异类。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乡下孩子四五岁就要烧火煮饭，七八岁便洗衣挑水，男孩子到了十三四岁俨然一个小大人，挑谷驮麦什么都能干。仿佛家里多了个帮工。叔叔婶婶们都说我父母太惯孩子，邻里孩子们对我们兄妹则眼红得不得了。觉得我们比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还舒坦自在。
我和妹妹能够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，我们学习都还努力。用功读书，考试成绩不坏。尤其是我，或许是父亲每天关我太久的缘故，我逐渐对读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上初中后，节假日我总是待在家里，搞完了学习读课外书。无须父亲再像儿时那样看着守着。我从书里读出了味道，读出了喜悦。
父亲给我们那么多时间，对我们寄予厚望，我们也称得上刻苦，结果如何呢？
初中毕业我上了中师，９７年教小学至今。每月挣几百块钱，连一般打工仔都不如。妹妹身体极差，高考前几天整夜整夜失眠。高考落榜后学了半年电脑，现在一家小公司干文秘，同样过着清贫而简单的生活。工作如此，其他方面我更不好意思说。中师三年我期期体育不及格，同学们称我“林黛玉”。我喜欢独来独往，不善言谈，不爱跟人交流。买东西不会讲价，常常被黑心商人宰。我很懒散，做事动作又慢。做木匠的三叔曾笑言：收徒弟也不收小润（我小名）这样的。当我长大成人之后，我慢慢感觉到父亲教育方式的缺失，试图在一些方面改变自己完善自己。但一段时间之后，我发现进展微乎其微。比如劳动。我不是没干过活儿吗？我认为应该培养自己热爱劳动的习惯。于是试着在闲时帮父母做家务，干些简单轻松的农活儿。然而我总是管不住自己，三分钟热情，时不时偷懒。后来我总结了一下，盖因为劳动大半是繁重琐碎又枯燥乏味的，谁都不愿久做。尤其对于如我这般没养成习惯的人而言，更加糟糕至极无法忍受。可见爱劳动的习惯非得从小培养才好。长大了再培养难乎其难。
我们兄妹没达到父亲的预期。父亲多多少少有些失望。但直到现在，他也没意识到我们的失败跟他的教育方式有很大关系。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必然性。他只是后悔从前把我管束得太紧，害我性格内向出不得众。
我不怨父亲。为人父母的在教育子女上必然有缺失，慈爱与严教的尺度不好拿捏，认识上的局限更是不可避免。比如除了读书什么都不让干，在父母这是一番苦心，怕耽误了孩子学习时间学不好本领无法适应未来激烈的社会竞争，所以很多事帮你代劳。可是在孩子这一方看来，这是对他（她）的成长极为不利的。因为这十多二十年除了书本知识，他们什么也没学到。夸张一点讲，这较长的一段岁月他们白活了。这样的后果是做父母的万万没有想到也绝不愿看到的。
我已经是有孩子的人了，自身的很多问题已不太能改变。即使父亲醒悟过来也已为时太晚。但身边宠着惯着的孩子们还小，一切都有待于父母的悉心培育与塑造，他们完全可以有一个辉煌灿烂的未来。我真不希望悲剧重演，我的现在变成他们的未来。

※本文作者：雪山飞雁※